【帝空＆网空】御龙吟（３３）地藏菩萨行（上）
“网中人你到底向着他还是我啊！”
“向着你。”他这几乎即刻脱口而出，戮世摩罗那本来是在闹而已，谁要你当真了答了，讨厌坏了。
“你瞎说什么呢！”戮世摩罗顿时蔫下头来，悄悄拧了妖神将一把。
帝鬼早听到啦，听清楚啦，转过脸一眨不眨地看着这边了。
妖神将才不当是个事呢，说便说了，要甚理由，说完还要把她端起来，搁腿上放稳当了：好了，继续你的表演。
“你爸看着你呢……”
分明在看着你，妖神将腾出一只手把戮世摩罗的腿弯也搬了上来，放在自己腿上，让她坐坐好：对了你的故事呢。
哦……喔！噢～
戮世摩罗知道帝鬼年轻的时候曾经在一个盛行巫术的地方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同时期还有相当盛行的佛家教团，公然是为显学，这就很令人想不到了，那可是魔世喂。当然啦，从现在的模样自然很难想象，一个国家的百年蹒跚，对于人类来说相当于前朝桑田般遥远，对于魔来说，或许只是一个小兵登上帝位所需的时间而已
好吧，就从这里开始讲。
我们人世也有很多前朝，秦汉之后隋唐之前，从前北魏的时候，宫廷之中就盛行一种叫做“手铸金人”的仪式，铸成了代表占卜结果吉利，就可以立为皇后，如果铸不成，想一想嘛，虽然就是个把金水倒进模子里的事，但是万一冷不防哪里有个气泡啊，要么临阵这手那么一抖咯，说起来简单，但也有不少铸不成的，那就不论再怎么得宠众望所归，都做不成皇后。
不仅一个北魏喜欢搞这个，反正就是那帮鲜卑人都玩这套，不仅仅后宫里，想当皇帝的也要铸金人，铸成了就是天命所归。
昨天赤羽信之介撺掇我大哥搞得那么一出就相当于这个铸金人，铸成了给大家看了，人们就不会再有异议，自己的心也能放下了，就是水火即济吉利无咎。若是铸不成呢，铸不成就是天命没批准。
天命，天命就是……怎么说呢，就像各界里长的王骨，就是天命判定，帝王命终后，一生功过禁得住考验，无字亦是丰碑。
但这毕竟是死后的远水，跟眼前的近渴搭不上半毛钱的关系，所以分明是自然规律的东西，也被活人利用起来，做这样那样的游戏，形式万变但基本不离其宗。
本质上就是游戏，但是玩砸了后果很严重。
铸不成金人的话，首先敌人就会很高兴，比如冉闵称帝的时候就没能铸成金人，前燕的皇帝慕容儁就开心坏了，继而打消了一切顾虑，发兵灭亡冉魏，再一个就是一旦失败，自己对内也站不住脚了，大都督尔朱荣造反造到皇帝太后都丢水里杀了，但这家伙点子背，连铸四次都不成，所以愣是不敢自己当皇帝，还得立一个姓元的傀儡，所以召来一群皇室子弟大家一起铸，只有孝庄帝铸成了才黄袍加身，恰恰也就是这个元子攸，后来设计做掉了尔朱荣。
惨吧？相当于搬石头砸脚啦！
昨天我小弟就相当于那尊金人，好端端的祭品居然跳下地来反咬一口，还能比闹成这样还难看吗，首先敌人的顾虑就消除了不少，立竿见影，玄之玄当晚就夺兵权出去另立了，幸亏我小弟跑得回去，否则还不知怎么样了呢。
当然了，这个事为时未晚，还是可以弥补了，雪山银燕逃回本阵的意义，不但是救了自己，尚且救了全局，没了他捏在手里，玄之玄不得不抛头露面提早暴露自己，打自己的旗帜，宣布出走。
这对一个隐身黑暗为生的怪物来说，无疑撤掉了他的一大优势，甚至是他赖以生存的东西。
所以雪山银燕昨晚所谓的“叛逃”当然不能继续拿来说事了，连提都不要提了，连他这个人都不能揪着不放了，不然，玄之玄还可以继续拿他说事。于是乎现在的雪山银燕还是中原盟主的好弟弟，带头叛逃？不存在的。
玄之玄只能自己站出来，接这顶大敌当前搞分裂的大帽子。
现在由他硬顶去吧，戮世摩罗无所谓地说道：“这就是我说的弥补的办法，趁着亡羊补牢还未晚，立刻接受现实，改弦更张，去跟金人本身商量商量，双方手拉着手出来说：啊，一切如各位所见，铸成这个样子就是成功了，别看这里起了个泡，那里掉了块渣，因为本来就是要这个样子的呀，仪式大成功！一起庆祝好不好～”
这一晚上确实发生了太多事情了，连帝鬼都不免要说：“你说他们还记不记得昨天早晨开这一局是为了什么吗？”
都不审雪山银燕了，那也就没有什么别的事了吧。
“大约你那坟也不挖了。”从帝鬼那里差不离就是这么看的了。
何止是帝鬼，雨音霜、神田京一包括剑无极也都是这么看的，今天的局面，谁看了不说这一切都好啊，和好如初，大团圆神马的最棒了。
今天顺便还择日撞日，检阅了一番军容，中原部本来情况就比其他三方盟军复杂，成分杂人心更杂，昨天抄家抄了一晚上，难免没有趁机的，长夜过去，需要道歉的何止雪山银燕一个，都得挨个安慰过去，雪山银燕的联袂出现，就有点共情的那种效果了：我和你们是一样的，你们的所思所想，我们都理解。
既然雪山银燕突变后的口才完全换样，与其浪费，用在这里不是很好吗。
一切事毕后，雪山银燕再次来到剑无极处，后者就是这么一脸轻松地向他道贺：“没事啦，看吧看吧，一切都没事啦！”
神田京一和雨音霜也依次过来坐了坐，不单雪山银燕，他们也一样如释重负啊：终于算是没事啦，你啊你啊！
席间雨音霜提到这样一茬：“不注意还不知道，明天是中原的重阳节啊。”
因为时常出神抑或沉默，雪山银燕记不清后来大家又都说了些什么，剑无极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好几下，才召回本魂：“还是这么迟钝，知不道霜为何与你说那些。”
这种时候提什么年节都是违和的，但是她便是想让你轻松一些啊，你已经终日皱眉了。
谁知雪山银燕却没头没脑地回答道：“我知道，因为她看过我的庚帖。”
嘎？
剑无极简直莫名其妙了。
好了，不提这些了，雪山银燕站起来在剑无极床前走来走去，一手在兜里挖着火石，走来走去，竟然一盏一盏，把他这里的灯全点开了，仿佛一切都如昨日，昨日秉烛严阵以待的场景。
“笨牛你怎么了？”
雪山银燕这才回过头来，满室灯火终于如此坦然一般地照亮了他脸上的焦躁和不安。
“到底怎么了？”
“我……”
雪山银燕看了看门外：他们都走了啊。
剑无极自当是指神田京一和雨音霜两位，雪山银燕看样子也确实在说他俩：“聚完就该散了，他们走了，按道理我也该走了，怎还打扰你休息，本不妥当。”
剑无极表示你我还有甚妥当不妥当的，雪山银燕摆摆手：“不是，我是说，我留在这里赖着不走，是因为我现在心里担心极了，想在你这里多躲一躲，最后、最后的……”
到了这里他竟说不下去了，剑无极见了他这样也油然有些说不上来的触动，却已经毫无办法了。
“没事的！”剑无极依然接上前面的口风，这样安慰他，却被雪山银燕接下来的话吓得不轻：“刚不是跟你讲，我从大哥那边出来，到出现在你这里，我又消失了一段时间吗，知不知道我去哪里了？”
你该不会又要偷跑吧。
“我实在没办法了，所以尝试去联络修罗国度的人了。”
剑无极大惊：你怎么能——！
却被雪山银燕故技重施一掌捣住嘴：“收声，等下跟你再讲。”
因为帐外有人脚步做声，很明确地就是找他们这里来的，剑无极被他摁着，当然时时刻刻把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先是低下头，闭目沉脸，忍耐挣扎许久后，还是先于那人鸣啰擂鼓，开口便道：“大哥！”
帐外人却语声温柔：小弟！小弟为什么在我那边一口饭都不曾吃？我担心你的身体，把你不曾开动的饭菜带过来，却不想你已经在朋友这里开了小灶，你让我好找，不过看到你吃过了我就放心了。
雪山银燕保持着姿势应答道：“是嘛，大哥，我很好。”
帐外的脚步却不再往里掀门进来了，剑无极倒是动来动去，貌似比雪山银燕还担心俏如来进来似的，不由要骂雪山银燕了，他为了他那个倒霉二姐要暗通魔世通便通了，为何还搞成这么一副隔一层窗户纸就像捉奸的场面啊，这跟他剑无极完全无关呀！
帐外的俏如来矮了矮身子，似乎将手里拎着的什么东东给搁在了地面上：“小弟，我知道你怪我，怪我不顾你的感受，可是这件事情，我也不能……”
唉！
“哈！”雪山银燕没什么唉声叹气的性格，所以反倒笑了。
俏如来不解他何意：“银燕？”
雪山银燕调整了一番表情：“不是，我是开心的，要知道有大哥和父亲在身边，关心我、不我们的身体，过问我们的作息，病了能问一问疼痛，遇险迷失的时候想到我们是否孤独害怕，或许在大哥看来是平常，而在我心里，却不知多么动听。”
“这样的事情，从前你们不在身边，我想都不敢想，后来你们在身边了，其实也、也不敢多想……”
“父亲见到大哥会哭，我和二姐却不曾，但其实不哭的比会哭的想得更多也更矫情，可能这也可以用那万能的狗咬人理论来解释，矫情的肯定挑剔，我想要的……”
“想要什么？”听这声音俏如来的手里大概在摆弄一串念珠：“还记得吗小弟，这串珠子就是你扯碎的呢。”
雪山银燕：“这种挑剔就在于，我不要你们日日时时记着任务一样记着要问这些，而是要在自而然之间油然而生，也不要耦合挂钩了太多别的事情，才临时想起。”
俏如来问道：“二妹，二妹也一样吗？”
雪山银燕：“我不知道，很多事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么俏如来只有更不知道了，只好拜托雪山银燕能否用双生子的感应向逝者询问一二呢？还有这些饭菜，就是雪山银燕在他和赤羽信之介桌上一口未动的那一份，现在摆开在地下：不知二妹此刻是否饥寒？我愿即刻发心超度她。
帐内的雪山银燕即刻全身一僵，接着衣摆声响俏如来靠着门柱盘腿坐下，斟了薄酒浇下在地，佛者口诵：南无地藏王菩萨！
“慈因积善，誓救众生。手中金锡，振开地狱之门。掌上明珠，光摄大千世界。智慧音里，吉祥云中。为阎浮提苦众生，作大证明功德主。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本尊地藏菩萨摩诃萨。”
剑无极很明显地感到雪山银燕手上的力气非常快非常快地衰弱了下去，就这样衰弱了下去，直到不需要废什么力气就能推开。
雪山银燕栽倒在地，举起一只手，比比划划加加减减，嘴里一边笑着一边念叨：现在还有谁……哎，对了，梁皇前辈人呢？
剑无极答道：应该回金光塔了吧，她不能离开塔里太久。
到了现在剑无极才发现自己实实在在只是个局外人，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因为他愣是看不出眼前这些，雪山银燕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活着的他有人看望，死了的鬼有人超度，这不很好嘛，和好不也和好了嘛，恢复如初，于他雪山银燕来说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害。
哦对了，剑无极还听不懂俏如来在外面念的是什么，所以脱口而出般问道：“这是哪一门子的菩萨呢？”
雪山银燕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是《地藏菩萨本愿经》，颂扬地藏王常驻地狱拯救亡灵的大愿，诵读它将功德回向逝者，福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一说是地藏菩萨，那剑无极就懂了，因为他们日本也拜地藏菩萨的，只不过他们念的佛经自然是翻译了的日本话，所以乍一听没反应过来俏如来念着什么。
笨牛你怎样了？
雪山银燕摇了摇头，剑无极觉得现在顾不得跟他吵吵什么通魔世的问题了，加上也觉得雪山银燕其实并不会做这样的事
“不如我和你讲一讲我们那里的地藏菩萨好不好？”
话说在他们东瀛，地藏菩萨像非常非常多，神社寺庙道路边，经常可以见到这种矮矮的圆圆的很可爱的石像，有些还被人戴上了围巾啊帽子啊什么的，实际上有些小小的地藏像是属于夭亡的小孩子的，父母把写着孩子生辰的围兜戴在地藏菩萨的身上就相当于把这孩子托付给了菩萨。
因为早死的孩子被认为是欠缺了功德的，他们的死还伤了父母的心，亦是有损孝行，所以他们是过不了三途川的，还会被罚永远在河边堆石头，所以地藏菩萨会让小孩的亡灵躲在自己的衣袍里听经，保护他们不被魔鬼捉走。
雪山银燕伸了个懒腰：“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样子。”
到这个时候剑无极也真的累了，雪山银燕站起来拍拍土就与他告辞了，烛光下见他神情，仿佛已经一切坦然，然后他走了出去。
见到的是俏如来双掌合十，那一盒饭菜在他身边依然半口未动，雪山银燕站了很久，他的大哥才慢慢睁开眼睛，额间红印寂然一闪。
雪山银燕伸了一只手下去，摸了摸那串念珠，当时他在山洞中被邪马台笑寻到后打倒，身边的小空立刻就被夺走，这串珠子就是在那时候扯碎的，大概俏如来事后把珠子原样捡起来穿好了吧。
一颗数着一颗拨下来，帐内的剑无极早已灭了灯睡下了，实际上今天晚上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呢，思虑至此，雪山银燕终于轻轻地说道：“大哥，大哥啊，如果你真心是要折磨我的话，那么你终于……终于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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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地藏菩萨像，如图：
或者这样：、
动漫《地狱少女》中阎魔爱生活的安土桃山时代有将村子里的七岁孩子献祭给山神的风俗，后来为了纪念这些孩子的七童寺前，就站着一排地藏菩萨。
